谭森说,“身上仅剩的几百块钱都被你拿走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,笑话,瞧你样子也不是缺几万块钱的人。退一万步说,你真没钱,朋友有吧?同事有吧?给他们打电话,说这边出了点急事,借五万块钱,回头就还,字据借条什么的都好说。你肯定是一个憎恶说谎的人,身边人大概都很相信你,五万块钱怎么也会给你凑出来。”
“不可能!”
又是一顿拳打脚踢。
“哎哟哟!我的老大哥,你怎么跟公厕旁边的人工石头一样,又臭又硬还假,面子有那么重要?都是虚的!只要落在自己身上的疼痛才是真的!别敬酒不吃吃罚酒!我们有的是时间,我们可以在这里耗,耗到你老婆给你打电话,耗到明天早上阿姨上来打扫卫生,再不济就耗到去警察局,只是到时候你和你老婆、我和我老婆,咱们对峙会很尴尬的。”
“你们太过分了!”
“过分?”光头男突然笑起来,像是目睹某人大言不惭后却当众出丑那样的笑,“我的亲兄弟呀,您小弟我已经相当仁慈了,就差给您换尿不湿听您叫爸爸了。你大概没见过什么叫过分,不,那是残忍。你知道刀子刺到人身体是什么感觉吗?一旦用力过猛,刀口会钝,像是砸过一样。他们会用这样的刀子花一整个晚上折磨你,在你的身上写:到此一游。然后尿在你身上,半夜把你挂在人民广场最高的树上,一条巨大的横幅落到地上,上面贴满你的照片和犯错事实。可我呢?我在这里苦口婆心跟你说个没完,嘴巴说干了,喉咙渴得像今天中午暴晒的马路,等会还得自己买瓶水漱口,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呀!全是为了你呀!为了你能够继续生活,继续过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呀!”
谭森闭上眼睛。
“怎么?真打算耍无赖呀?”
谭森缄口不言。
突然间,谭森的手机响了,是妻,一听就知道,因为是她的特制铃声。
“我突然有一个绝妙的想法。”
光头男高举起手机,恨不得把五官笑得变换位置。
“你想干嘛!”谭森吼道,因为太激动站了起来。
“哟哟哟!急了急了。别呀,刚刚不是硬气得很嘛。给你十秒钟。十秒钟后还不打算给钱,我们就放弃,让你老婆来接你回家。”
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噼里啪啦响起来,像是刚扔进去一捆鞭炮,眼睛被塞进黑布袋,周身发冷,心里一片死灰。
“十、九、八……”
黑暗中有一种太阳刚落下时的腥味,一种鱼疲倦了般的腥味。到处吹着风,这股腥味也四分五裂。有人抱住自己胳膊,谭森低头去看,太黑了,什么也看不见,只听见她湿答答的叹息。他突然想起妻,接着黑暗被一束光剥开,他看见她绝望、愤怒的模样。
“七、六、五……”
为什么?妻问。
暴风雨来了。谭森说。
那我们该栖息何处,木舟已经沉入海底,四遭无岸,那一个又一个浪头不会让你感到害怕吗?我害怕极了!我想抱着你,可你正拼命游向别人!你听不见孩子的哭声吗?救救女儿吧!妻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光抓走了。
“四、三、二……”
光消失时,像麦叶上的小刺般的雨落在脸上,有人从身边走过,车轮碾过水洼的声音格外清脆。他看见一个女孩站在不远处,精灵从她的眉梢,顺着鼻翼滑到嘴角,跟其余几个同伴相聚,它们手挽手,一面转圈跳舞,一面从臂弯的篮子里抓出金粉,撒向周围。每一粒金粉都在雨中迸发出意想不到的生机,熠熠生辉,宛如成千上万个太阳,围绕在女孩身边跳令人神往的华尔兹。
你好,请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?
“一。”
光头男接通电话,打开免提。
“喂。”
“喂喂喂,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