汹涌雨水沿车窗缝隙流进车身。
宴清身体倾悬空中,安全带勒得她肋骨疼。
水滴进她脖颈,冰凉。
空气热闷得厉害,铁锈和汽油的味道钻进鼻子,她半混半昧,胃里泛起恶心。
恍惚中,她仿佛看见一只手猛烈拍打车窗。
她看不清是谁。
“宴清,宴清……”
她听得好烦。
皱紧眉,不愿睁眼。
对方耐心,重复地喊她。
“宴清,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?”
突然有道声音跨越时空传来。
让她一下回到距高考一个月前的清晨。
六月。
天已经很热。
初夏入梅。
雨水从早到晚下个不停,好像永不停歇。
她和他往学校方向走。
少年穿着白衬衣,推自行车。
她为他撑伞。
“等等。”
他忽地叫住她。
她听话地收住脚,看他摘了书包,挽起袖口,露出劲瘦的长臂,攀上旁边的墙。
墙头冒出几朵雪白的茉莉。
他攀上去,坐到墙边,雨水打湿他的面庞,皮肤在细雨中白到透明。
她以为他要伸手摘花,却见他居高临下望着她,“我好看吗?”
她翻了个白眼,“把花摘下来给我。”
“花怎么能摘呢,摘了就死了,就得一直野着长,才漂亮。”
他果然没碰那些娇娇的花,只是假装在它们之中掬了一把,然后跳下墙,把空气“别”在她胸前,“好看。”
她扬眉,“皇帝的茉莉花?”
他笑了,一口白牙,弯弯的眼睛,绯色的薄唇,“我和花在你眼中,你和花,在我脑子里。”
她没说什么,吝啬到不愿给他笑,往前走几步,被他吆喝回来,“喂,刚刚问你话呢,怎么不回答?”
——想考什么大学啊?
她说没想好。
“你瞎扯,我知道你有向往的学校。”
“我再向往,你能跟着我一起考吗?”
“……别看不起人啊,没准我超常发挥了呢。”
他追上来握紧她手心。
少年的手,在记忆里一如既往的炽热,总带着点湿润。
他看着她,嗓音低醇,“你知道无论你去哪,我总要追过去的。”
她开玩笑:“那假如我有一天离开地球呢?”
“那也得去。”他假模假样摆正她胸前那朵不存在的花,“我这辈子就追着这朵花不放了,她去哪,我就去哪——只要她别嫌弃我就好。”
她问:“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?”
他说:“也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。”
“宴清!”
有人很大声地叫她。
宴清睁开眼睛。
入目一片白。
没想到车祸这么严重。
她居然进医院了。
她摸了摸头发,正要起身,床边的人按下她,“姐你吓死我了!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,还以为……哎哎哎,你别动,这明天就要动手术了,在床上躺着不舒服吗?”
她微怔,再看扶她的人,慢慢睁大双眼,“宴弋?”
“不认识我啦?”
宴弋学着她样子把眼睛瞪得圆圆的,“我是你弟啊三姐,住院把脑子住坏啦?”
她一下子推开她。
脑袋疼。
她按着头,好像大脑上下劈开一半,金属一样又冷又硬的东西嵌进她头皮里。
她回来了?
她不是穿进一本书里了?
难道一切……
都是一场梦?
霍骁,宴翎,恩雅,秦来,商越